Under the Rose(恺楚)
- 小年轻暗搓搓谈个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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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小声打了一个嗝。
他立刻闭紧嘴,把手悄悄从饮料杯上撤下来,罪恶之源的甜滋滋冰镇汽水正在里面咕噜咕噜冒着泡。邻座的恺撒听见声音侧过头,可楚子航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坐姿端正,目光正直,看起来毫无破绽,他便只好把头又扭了回去,继续看着面前的银幕。
影院里光线昏暗,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前排居中的位置,光落在他们的头发上映出黯淡的灰色反光。正在放映的这部小成本的文艺片天生就不会招揽顾客,它和它寥寥无几的观众一样,弥散出安静而又懒散的气息。
恺撒和楚子航挤在后排的座位上,前后左右没有其他人。投影仪的光束越过两人的头顶,在银幕上投影出小镇的清晨。农夫与商户都在各自奔忙,黑袍的神父面色沉静,独自穿过早市前往教堂。
“我打赌这个片子是德国人拍的。”恺撒凑到楚子航耳边悄声说。
楚子航回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因为这个神父看起来真的只想去教堂祷告,太正经了,意大利和法国男人不会这样。”恺撒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会对每一个路过的姑娘念赞美诗,称赞她们的灵魂高洁犹如玛利亚。”
这个解释缺乏逻辑因果又充斥着刻板印象,楚子航无法就此展开合理讨论。他的一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一半注意力捕捉到了恺撒话中的零碎字眼,随意地抛出反问。
“圣母玛利亚?”
“抹大拿的玛利亚。”
对话就此终止,楚子航仍然维持着刚入座时的标准坐姿,注视着银幕聚精会神。他的状态在这个影厅里简直显得不正常,就像小学的时候全校一起聚在操场上看红色电影,所有人都在说悄悄话做游戏,只有楚子航小朋友为先烈的牺牲憋红了眼眶。
电影正在播放一位醉酒少女哭泣着向神父忏悔的画面,坐在前面的两对情侣已经开始用嘴唇触碰彼此的面颊,一位老先生歪在靠椅上睡着了,坐在旁边的妻子带着嫌弃的表情为他盖上了外套。
恺撒把扫视全场的目光收回来,重新落到楚子航脸上。他盯着那张坚毅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低头偷偷喝了一口他的饮料。冰块已经融化大半,将汽水的味道稀释得有些寡淡。这让恺撒不禁感到一阵悲凉,就连迷途的小姑娘都在神父的开解下与男朋友重归于好了,而他只能在这里喝兑水可乐以达到间接接吻的目的。
“这是我的杯子。”楚子航小声提醒道。
他本来打算假装没发现,但恺撒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就带着一脸沉思咬住他的吸管不松口了。这让楚子航感到几分局促,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这方面明明并没有什么洁癖。
恺撒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楚子航的饮料杯。
“我的可乐不好喝,尝尝你的。”
“哦。”楚子航应了一声。
三十秒后,恺撒听见身旁传来硬邦邦的一句:
“那你喝吧。”
银幕上的神父正独自跪在圣像前敛声不语,但恺撒仿佛已经听见天堂之门吱呀呀打开的声音,赤足的小天使吹着金小号从门里飞出来,带着圣光与苹果花香。
恺撒拿起饮料杯吸了一口,冰冰甜甜的汽水顺着喉咙淌下去。然后他放下杯子,靠回椅背上,身体倾斜着。过了一会儿,神父先生结束晚祷,熄灭了烛台,恺撒的身体便在悄然降临的黑暗中又歪斜了一点。
一寸一寸,恺撒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似的在椅子上越坐越歪,和前排那位睡熟的老先生保持着同样的下滑步调。当老先生的头终于落到妻子肩膀上的时候,恺撒也终于挪到了合适的位置。他转过头,楚子航的脸颊近在咫尺,眼睫毛和皮肤上的细小绒毛都在微光中纤毫毕现。
大银幕上,圣诞子夜弥撒开始,伴随着环绕音的赞美咏唱,恺撒为楚子航献上了一个吻。
嘴唇落在温热的面颊上,楚子航一动不动,眼睛仍旧望着前方,就好像恺撒也是投影仪造出的虚影。可恺撒看见了他颌侧鼓起的一小块咬肌,那是因紧张而扣紧牙关的证据,于是他知道这间屋子里最后一个认真看电影的小朋友也开始开小差了。
象征圣血的葡萄酒注入银杯,剔透的深红液体为整个影厅笼罩上一层玫瑰色的光。
这就是天主的指引了,恺撒想。
嘴唇贴上嘴唇,干燥柔软的触感就像在冬夜被塞进了一堆绒毯子里。红果冬青、广场上的鸽子、冰淇淋球里的巧克力碎……恺撒脑海中闪过无数可爱的意象,最终定格下来的,是楚子航金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藏在电影院的幽光里,折射出蜜糖般的浅棕。
银幕上的神父正在诵读福音,而恺撒小心地拉住了楚子航的右手。
“……赞美祢、称颂祢、显扬祢……”
“可乐不好喝,”
“……求祢垂怜我……”
“但你是甜的。”
“……以上是天主的圣训。”神父先生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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