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恺楚)

- 天使恺撒×龙神楚子航

- 整理稿子的时候突然翻出了前年的硬盘文,以当时暴雨围城为灵感写的。过期腿肉也是腿肉,随便发一发了👌【此处高声背诵一首《悯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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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恺撒发誓等他回天堂之后,一定要提议在最新《圣经》修订版里加上一句话:

     “未来不可预知,生活要有计划。”


      在终于拿到房卡“滴”的一声刷开房门之前,恺撒已经连续拜访过六家酒店了。最近的客房似乎十分紧俏,倒不是因为游客忽然多了起来,而是因为很多酒店的大堂都变成了水下建筑。

      “这雨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恺撒听见站在走廊窗边的小服务生叹息着说了一句。

      “真是个好问题。”他一边想着一边把房门在身后关上,连房间内部都没打量上两眼就径直冲进了卫生间。

      湿透的衣服又冷又沉,像是某种寄生物一样紧紧地贴在皮肤上,把它们揭下来时恺撒感到一阵解脱。花洒被打开,热水洒下带着大片蒸汽腾起,恺撒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小心地抖开了背后的六支翅膀。

      高级套房的浴室并不算小,数人共浴都绰绰有余,但在展开的羽翼下却稍显逼仄。恺撒在温暖的水汽中伸了个懒腰,背后的翅膀也完全舒展,扑扇了两下,然后立刻有白色的羽毛飘落下来,被水打湿,粘在瓷砖上。

      恺撒假装没注意到那些掉落的羽毛,走到花洒下,想着随便冲个热水澡就去睡觉。

      但没过两分钟,当地板上的漏水口被大把的白羽毛堵得死死的时候,恺撒发觉不能再这样自我欺骗下去了。他沉默地关上了花洒,沉默地把自己掉的毛都捞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又沉默地朝防雾镜里看了一眼。

      仅仅时隔两个月,恺撒还是那个恺撒,但背后的六根翅膀已经不是他出发时的那六根翅膀了。湿漉漉地滴着水,有点可怜地收拢在身侧,羽毛稀疏黯淡,甚至有些地方的羽毛间已经隐隐露出了肤色……

      他恺撒·加图索,活了三千多年,第一次,斑秃了。


      作为一个炽天使,天使中的最高位者,恺撒诞生于七重天之上永不熄灭的阳光之中。纯粹的神念赋予他思想,纯粹的光芒赋予他身躯。沐浴在神的光辉下,他学会飞翔,逐渐成长,然后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终于熬到毕业了分配工作,结果直接被派到了地球另一边的神界搞交流访问。

      诚实地说,恺撒对中国神界还是很有好感的。三清六御,八方众神。虽然这里实行的多神制恺撒难以接受,但神仙们细致的分工方式倒还是十分值得参考的。不过这种各司其职的模式有时候也会造成一下麻烦,比如现在……

      穿上浴袍的恺撒站在了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前。这里是十八楼,仰头望去能看见雨滴无穷无尽地从天心落下,划过恺撒眼前,最终坠向下方已经变成河道的街道。乌云铺天盖地,像是吸饱了水的棉絮,阴沉沉地堵住了每一丝可供阳光穿透的缝隙,只透下暧昧不明的昏暗光线。


      在半个月前出发的时候,恺撒就知道会有一场大雨了。

      当时他已经拜访完了最后一位星君,报告也写好了一摞,可天堂办事向来悠哉,他还剩下一个半月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对着世界地图看了看,恺撒提笔在上面画了一条长长的红线。

      从东海出发,自长江入海口一路沿江直上,先赏一番江南风光,然后飞到青藏高原。在珠穆朗玛峰顶支个帐篷睡上两天,拍拍照喝个咖啡,晒晒人界海拔最高的太阳。最后飞回欧洲。

      这一路的行程安排得恺撒非常满意。为了确保不会出问题,他还特地去找了东海龙王问问天气。

      老龙王是这么跟他讲的:

      “雨是定然要下的,再过上三两天这便入梅了呀。不过这江南烟雨,倒也自是一番盛景。”

      恺撒想了想,又追问说雨会下多久。然而龙王表示长江不是他的辖地,雨师的文件下来直接送去当地的龙族,他也不知情。

      “看来在这种制度下,各部门之间的沟通还是有障碍。”心里想着要把这一点添进报告里,恺撒信心满满地离开了龙宫。

      之后的发展就是他拎着行李一路飞一路下雨,原定的景点全淹成了水底世界,衣服一直没干过,连订个酒店都要累得半死。

      最重要的是,截止今天,恺撒已经连续五天没有见过太阳了。

      他作为一个因光而生的炽天使,简直是没有阳光就没有心跳。这段时间每天体力消耗得飞快,金发也毛毛糙糙的失去了光泽,关键是他开始掉毛了,而且掉毛掉到斑秃!这要是传回天堂去他能被天使们笑一辈子。

      想到湿得滴水的衣服,想到错过的美食与美景,想到已经快飞不起来的六翼。恺撒觉得不能再放任自己这么悲惨下去了!他是神的使者,他的失态就是对神的荣光的折辱!

      拿出行李箱里最后一套干衣服换上,恺撒打开窗子飞了出去。


      现在是下午四点,天却阴暗到仿佛已经日落。雨势渐强,密密麻麻地砸在恺撒脸上,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暴雨如倾海般狂落,无垠天地间唯有天使逆雨势而上,雪白的六翼在乌云间异常耀眼。升入高空,雨水变得愈发冰冷,翅膀僵硬又沉重。云层间,几个雷部的小将正架好了鼓准备降雷,却被骤然破云而出的恺撒吓了一大跳。恺撒瞥了他们一眼,继续振翅向上。他知道布雨的龙无论仙位高低,都会居于雨云的最上方。

      想到他每天被淋得惨兮兮的时候,那个害他这么惨的家伙却安安稳稳地待在天上晒太阳,恺撒就更加奋力地振翅,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犯下“暴怒”之罪了。

      冲破最后一层乌云、被灿烂的阳光照耀全身的一瞬间,恺撒简直幸福得快要昏过去。高空中,不受任何阻挡的日光灼热又刺眼,但这对于恺撒而言却是他最为渴求的。久违的温暖光芒拥抱着他,纯粹的喜悦充盈他的心脏,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六翼缓慢地挥动,恺撒几乎要在这一刻的舒适与满足中沉睡过去。

      被注视的危机感将恺撒逐渐昏沉的意识唤醒。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调整好姿势转身望去,然后……

      然后恺撒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狼狈不堪,什么叫做手足无措。


      云袖缓带,青玉为冠。云上的龙神站安静地望着他,额间一枚金色龙纹,黑发垂肩,与墨色长袍一同在这白云朗日间格外突兀,仿佛天地间最后的一片阴影。

      恺撒不喜欢阴影,阴影笼罩意味着光明退却,但此刻他却情愿赞美这暗色,他想他下一秒就能为它念出一首诗来。


      “你……”

      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看见自己后却又一言不发,楚子航被盯得莫名其妙。他开口想询问对方的名字,但话刚开头就改了口。

      “你没事吧?”

      楚子航感受不到妖气,便猜测这是哪家仙君豢养的灵鸟化了人形飞出来撒欢。虽说他几千年来还没见过什么鸟是背生六翼的,不过禽族向来爱惜羽毛,这般通身濡湿、凌乱落魄,想必是十分难受的。


      恺撒感动了一秒钟。

      毕竟父亲是高阶天使中的一股泥石流,把亲儿子从小和教堂广场的鸽子一起放养长大,恺撒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亲切的关怀了。而现在,这个与他素不相……

      感动到一半,恺撒忽然意识到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初次见面的神族才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他抬手拢了拢头发,把它们稍稍理顺一点披在身后。接着又整了整上衣,让它们虽然湿漉漉但至少不要皱巴巴的。抬头的时候余光瞥见右边最上面那只翅膀上有根毛翘了起来,恺撒下意识地伸手想把它抚平,结果指尖刚碰上去,那根桀骜不驯的羽毛就掉了下来,晃晃悠悠地飘落下去,没入云间。

      分明谁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忽然间变得有点尴尬。

      “我没事。”恺撒从容地扬起一个微笑,表现得十分冷静,“最近刚好是换羽期。”

      不抱希望地试图强行解释,但恺撒发现对方居然点了点头,一幅很能理解的样子。

      你到底理解了些什么呀……

      面对这场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初遇,恺撒心头竟然升起了一丝退却。这种软弱的情绪对于他而言太过罕见,以至于很多年以后都能非常清晰地回忆起来。那时恺撒已经练习了很久的汉语,他告诉楚子航说这叫“近乡情怯”。

      “这个词是这个意思吗?”楚子航皱起眉头。

      “是啊。我当时觉得自己留给你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太糟糕了,窘迫得想要一头扎回人界去接着淋雨。”恺撒沉浸在回忆里,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但我抬起头,发现你一直在看着我,那双始终注视我的眼睛是金色的。”

      是金色的,像太阳一样,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他回家了。


———— 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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