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醉翁之意不在水母。

      “小时候我总想着要成为英勇的骑士，将恶龙斩于剑下拯救美丽的公主。但后来发现杀了恶龙也没有用，公主还是会死，因为我不是骑士。”

      “我是个该死的王子。”

      恺撒迷蒙地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漆黑一片，他几乎以为自己正悬浮在夜空里。清醒前不知是出自谁口中的话语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旋，昏沉地思考了片刻，恺撒发现自己分不清这句话究竟是出自睡梦还是回忆，究竟是自己说过的还是有人曾在他耳边发出的叹息。

      起身下床，垫衬了柔软棉材的拖鞋削弱了他的脚步声，恺撒慢慢走到仅以一重帘幕隔开的水池边。熟睡中的人鱼沉在池底，身体半蜷，手臂下压着鎏金的弯刀。月光透过未拉拢的窗帘照入池中，映得鱼鳞仿佛是水底的星辰倒影。

      恺撒弯下腰想看清楚子航的脸，但黑发垂落覆在人鱼颊边，如同无法驱散的暗影，只露出了线条分明的下颌。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恺撒在池边跪下，将两指贴在唇上，然后把吻过的指尖浸入水中。

      “晚安。”他轻声说。

      第二天早上恺撒醒来得有些迟。等他换好衣服往帘幕后走去，楚子航已经趴在池边等他，旁边的瓷砖上摆着一副完整的鱼骨。

      “今天想出去吗？”吻了吻楚子航的额头，恺撒问他。

      “还是去花园？”

      毕竟是传说中的生物，人鱼的鳞片、血肉和泪水都是令人觊觎的珍宝。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从上岸后楚子航便没能离开过王宫的范围，中庭的花园是为数不多他可以去的地方之一。

      连恺撒自己也说不清理由，他忽然这么反问楚子航：“或者……你想去哪儿？”

      在这个问题出口的一瞬间恺撒就发现楚子航表情有一丝怔忪，他几乎能透过那双有着不属于人类瞳色的眼睛看见答案，那片广阔的、蔚蓝的、有着永不止息的风与涛声的……

      “就去花园吧。”楚子航仰着头回答，“上次去的时候欧石楠快要开了，我想看看。”

      天上飘着稀疏的云，阳光透过云层柔柔地洒下来，让楚子航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他坐在特制的轮椅上，上身穿着件单衣，鱼尾上盖着条浸过水的毛巾。恺撒推着楚子航沿着贯穿花园的石板路慢慢地前行，他并不知道那棵要开花的欧石楠在哪里，楚子航也没有要指路的意思。

      “停一下吧。”一直安静地听着恺撒闲谈的楚子航忽然开口。

      恺撒按他说的停下来，扫视四周却没有看见楚子航要找的那种花。正在疑惑之际，恺撒听见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的楚子航说：“我昨天见到你父亲了。”

      眉头一下子皱起来，恺撒下意识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但很快又摇摇头，一边往楚子航身前走一边说：“无论他说什么你都……”

      “他说不希望你重蹈覆辙。”打断了恺撒的后半句话，楚子航直视半蹲在他身前的王子，“以前发生过什么？”

      恺撒望着那双平静的眼睛，脑中有些茫然。他努力的思考庞贝这句话的含义，眉头仍皱着没有松开。

      “我不知道。”恺撒又一次没能猜透父亲的意思，“我不明白。”

      那天楚子航还是找到了他想看的欧石楠，在花园角落一条小径的尽头。铃铛似的白色小花一簇簇挂在枝头，楚子航说它们像一种会成群漂浮于海面的小型水母。

      “是吗？”恺撒看着楚子航小心翼翼地碰触树枝上的花朵，一字一句地问他：“你想去看吗？那些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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