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呢？

      正对宫门有一座极高的城楼，站在最顶上望去，可以一直望到皇城边境高耸的城墙。楚子航每天日落前都会去那里站上一会儿，恺撒知道，因为他总是站在楼下仰头看着。

      在经过那场极尽克制的争执之后，他们已经几天没有见过面了。这或许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默契，两人都还没有准备好，所以都选择回避。

      那天恺撒回去后就蒙头睡了一觉，睡得不沉，月上中空时便醒了过来，睁着眼睛在床上躺着，院中有蝉鸣透过纸窗传进来。

      恺撒躺在床上想他或许是错了。他们才相识不过一个月，而未来却还漫长得看不到尽头，有足够的时间去忘记，然后与对的人相恋。

      可第二天清晨恺撒从床上爬起来，一出门便看见总是黄昏才来的楚子航却已经站在了城楼之上，穿着青白的衣袍，黑发用绸带松松地束着，没有戴冠。那双梦一般的眼睛沉默地凝视着西北方，恺撒远到而来的方向。

      可他就是那个对的人。

——

      再见面是两天后了，恺撒独自等候在御书房门外。当脚步声响起时，他仿佛忘记了这些日子所学，固执地用欧洲人的那套方式行礼。

      右手覆在胸口，隔着衣料他也能感受到心脏强烈的跳动。恺撒弯下腰，用谦卑的口吻当着皇帝与他的仆从的面称呼他为：

      “陛下。”

——

      “等回到意大利，我会告诉我的朋友们，我在中国见到了夜莺。 它在皇宫的最高处唱着动听的歌，”恺撒站在半敞的窗边，斜阳洒在他的侧脸上，“可那只夜莺没有翅膀，有人用金做的剪刀剪断了它们。”

      这样直白的暗喻，落在楚子航耳中他却无动于衷，仿佛两人真的只是在谈论一个古老的故事，“那又怎样呢？有一只机械夜莺不好吗？”

      “是啊，机械夜莺没有生命和翅膀，但它被宝石与黄金点缀着，漂亮又听话，所有人都爱它。”恺撒的视线落在楚子航头顶的冕旒上，“这些宝石与黄金的价值，一定非常、非常昂贵。”

      楚子航望着恺撒的眼神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哀，他的表情仍旧是平静的，肃立在恺撒身后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别撒谎了。在很早以前，夜莺就已经死了。”

      话音未落，忽的有鸟鸣从极远处传来，嘶哑却一声声不停歇，仿佛由凄凉的梦境中而来。宛如啼血的鸣声两人都听得分明。楚子航走过去想关上窗子，将那透着悲凉的调子隔绝开来，伸出的手却被人一把握住。

      “相信我，爱人，”恺撒忽然开口，嗓音轻柔得如同吟颂诗句，“那是夜莺的歌声。”*

      此刻隔在他们之间的不过半步距离，恺撒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贴在他耳边说出，温热的吐息灼烫了耳际，热度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微微发烫。他垂下头，几乎只隔着一层纸宽的罅隙便要倚靠在恺撒的肩上。

      楚子航终于克制不住地流露出了情绪，微弱的颤音潜藏在字句间，“没有办法啊……皇祖父也不能，没有人能抓住夜莺。”

      “你的祖辈没能留住那只夜莺，因为它要为这个国家的所有人歌唱。”恺撒抚上楚子航的脸颊，睫毛因他的指尖接近眼睛而轻颤，“你是这个国家所有人的王。”

—— T B C ——

*引自《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三幕，第五场

顺便声声啼血的鸟你们都懂的。